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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 | 编辑家张守仁去世,他曾写下一部独一无二的“个人文学史”
时间:2024.05.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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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5月28日,著名散文家、翻译家、编辑家张守仁去世,享年91岁。

张守仁先生生于1933年9月28日,上海人,笔名青江,中国共产党党员。1961年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,并开始发表作品。著有散文集《废墟上的春天》《文坛风景线》《你就是爱》《寻找勿忘我》《爱是一种伤害》《名作家记》等,译作有《道路在呼唤》《魏列萨耶夫中短篇小说集》《屠格涅夫散文选》等。散文作品《林中速写》《老船》分别获第一、二届中华精短散文大赛奖,曾荣获北京市劳动模范称号。

张守仁先生系《十月》文学期刊创始人之一,曾任《十月》杂志副主编。他从事文学编辑工作四十余年,被誉为北京文坛“四大名编”之一。他编发的《高山下的花环》《张铁匠的罗曼史》《公开的情书》等许多作品,在全国获奖并得到广大读者喜爱。

晚年,他回忆长达四十多年的编辑事业,写下《永远的十月:我的编辑生涯》《名作家记》等作品,回忆与作家们的交往,为新时期文学留下了珍贵史料。在《名作家记》这本书中,可见汪曾祺、王蒙、铁凝、史铁生、贾平凹、李存葆、孙犁、钱锺书、冰心等名作家们的人生经历、文学见解、个性特质甚或鲜为人知的情感故事,可观时代细节与中国当代文学史的变迁。他用一种让文学史形象化、具体化、鲜活化的方式,对中国文学的黄金岁月进行了一次深邃的凝视。

张守仁先生曾感慨:“写下长达四十多年的编辑忆旧,记下新时期黄金岁月中旗帜性刊物《十月》的风采,录下作家们的音容笑貌、情感历程、生活细节,不让它们湮灭于历史尘埃之中。这是我晚年必须做的事,也算是我这个老编辑留存给读者的一份薄礼吧。”

以下是《名作家记》自序《我永远感激他们》的节选片段,文中记录了《十月》杂志诞生的过程以及张守仁先生与多位作家的深厚情谊,以这篇文章怀念张守仁先生,同时也感激他用文字鲜活地记录了文学的黄金岁月。

斯人已逝,其德长存。在此,怀着沉痛的心情,深切缅怀前辈张守仁先生。

我永远感激他们

《名作家记》自序(节选)

文 | 张守仁

在首都文学界纷纷庆祝《十月》创刊四十周年、欢度这一文坛节日之际,不禁回想起1977年夏天,我、王世敏、章仲锷三人,在山东济南南郊宾馆商议出版一本大型文学杂志,以打破封冻的坚冰,吹响文艺的号角,迎接思想解放的新时代到来。

当时想了许多刊名,先后提议的有《东方》《东风》《首都文学》,全被否定,最后王世敏想出《十月》的刊名。我眼前一亮,说这个名字富有意义:十月革命发生在1917年10月,红军长征胜利在1935年10月,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在1949年 10月,打倒“四人帮”在1976年10月。章仲锷也赞同,说“十月”还能表示金秋丰收的喜悦之情,以此园地迎接作家们归队后的创作高潮。我们仨人决心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,冲出禁区,思想领先,让新办的刊物走在时代的前面。

王世敏当时是北京出版社文艺编辑室主任。他办事果断,有权调配人力,回京后立即挑选黎汀等人筹备班子,组织稿件,请故宫博物院书法家写刊名。经过一年多策划,《十月》创刊号(当时以书代刊),终于1978年8月问世。这是打倒“四人帮”“文革”结束后出版的第一个大型刊物,新华社立即播出通稿,将这一重要文学消息昭告全国读者。由于第一期登出了茅盾、臧克家、杨沫、李准的稿子,由我编发了刘心武冲破禁区的小说《爱情的位置》,由黎汀在“学习与借鉴”栏目里刊出了鲁迅的《药》、茅盾的《春蚕》、屠格涅夫的《木木》和都德的《最后一课》等赏析文章,故刊物大受欢迎,各地读者奔走相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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紧接着佳作像雨后春笋般涌现于《十月》编辑部:丁玲的《“牛棚”小品》、黄宗英的《大雁情》、王蒙的《相见时难》、邓友梅的《追赶队伍的女兵们》、从维熙的《第十个弹孔》、刘绍棠的《蒲柳人家》、陈世旭的《小镇上的将军》、汪曾祺的《岁寒三友》、蒋子龙的《开拓者》、冯宗璞的《三生石》、古华的《爬满青藤的木屋》、白桦的《苦恋》、张洁的《沉重的翅膀》、季羡林的《天雨曼陀罗》、理由的《痴情》、陈祖芬的《经济和人》、靳凡的《公开的情书》、孙犁的《书的梦》、巴金的《致〈十月〉》、林斤澜的《矮凳桥小品》、李存葆的《高山下的花环》、张承志的《北方的河》、李国文的《花园街五号》、张一弓的《张铁匠的罗曼史》、铁凝的《没有纽扣的红衬衫》、冯骥才的《一百个人的十年》、王安忆的《荒山之恋》、贾平凹的《鸡窝洼的人家》、陈建功的《鬈毛》、梁晓声的《雪城》……好稿多得用不完, 佳评如潮。当时《十月》刊发的许多中篇小说被人转载,并改编成电影、电视剧、话剧、广播剧、京剧、评剧,导致《十月》发行量节节攀升至六七十万,成为当时一百多家文学刊物中领队的大雁。读者来信堆积如小山,只能用一条条麻袋来装。公众场合常能听到人们议论《十月》新发的作品;高校图书馆管理员常提出要添购《十月》,以满足大学生急切的阅读需要;湖北一位作家作品获奖,宝贵奖品竟是一本《十月》。《十月》成了文坛的精神高地,全国有百多家杂志,强烈要求和我们交换刊物。1981年春天、1983年春天,中国作家协会举办两次全国中篇小说评奖,共有三十部作品获奖,其中就有十部中篇小说都发表在《十月》上,得奖数竟占全国的三分之一。巴金老人在20世纪80年代初,专门撰写《致〈十月〉》一文,表扬“《十月》杂志是很好的大型刊物”。北京大学教授谢冕先生于2003年12月初写的《一份刊物和一个时代》中说:“《十月》走在当年思想解放潮流的前面,也走在艺术解放潮流的前面。”“发表在《十月》并获得佳评的那些作品,不仅记载着一个时代思想所达到的高度,也记载着一个时代艺术所达到的精度。”

我经历了《十月》从创办到全盛的黄金时期,因而我和众多作家有了频繁接触、深入了解的机会。我常和他们通宵达旦地畅谈,国情民情、人生经历、创作甘苦,无不涉及。熟悉了,成了挚友和知音,就向他们约写最使他们激动、最难忘、最擅长、最拿手的题材,因而常能创作出超水平的小说,使《十月》在众刊中独占鳌头,大放光彩。

时光流逝,人生苦短。从80年代至今三十多载过去了,“当时共我夜语人,点检如今无一半”。我和他们打过交道的、给《十月》写过稿的,如茅盾、巴金、丁玲、冰心、邓拓、汪曾祺、孙犁、徐迟、季羡林、钱锺书、杨绛、冯牧、陈荒煤、吴伯箫、李准、林斤澜、冯其庸、刘绍棠、骆宾基、张一弓、张天民、张笑天、余易木、章仲锷、史铁生、程乃珊、苇岸、胡冬林、张弦、张玲、秦志钰……先后离世。我时常怀念他们。

回忆往昔,种种情景,历历在目。前辈们的嘉言懿行、为人为文,足资楷模。我牢记着南方旅途中和汪曾祺共居一室时他对我说的话:写小说就是写语言。语言如水,波涌推动,前后相连,不可切割。我早年写的作品,在半年之内大都能背出来。《沙家浜》剧本打印过程中有一幕戏的原稿弄丢了,打字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我安慰她,叫她放心,便坐在打字机旁,从那场戏第一个字背到最后一个字。我所以能背,因为文章内流贯着节奏和韵律。

1992年春天,我和徐迟、王元化、丁宁、江波、涂光群、李天芳等十多位作家聚在深圳西丽湖畔度假,临别时大家排列在“创作之家”门前草坪上合影留念。七十八岁的徐迟年纪最大,竟抢先在前排蹲了下来。他笑容可掬,孩童般天真可爱,毫无大作家架子。我钦佩前辈师长们的学养深厚、知识渊博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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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所交往的、经历苦难的作家们,都有强烈的责任感,身怀一腔爱国心。他们关切着可爱祖国母亲的命运,幸福着她的幸福,痛苦着她的痛苦。跟他们接触多了、深交了,我感悟到:所谓爱国,就是爱我们脚下的绿色土地,爱绿色土地上飘扬的五星红旗,爱红旗上空蓝天里掠过的一行白鹤,爱白鹤飞往的、远方黧黑的山岚,更爱锦绣河山上勤劳、实干的伟大人民。因此,我对那些以民为本,将自己命运和祖国命运紧密相连,在文学园地里辛勤笔耕,且给予我温暖、友情和支持的作家朋友们,永怀炽烈的感激之情。

是为序。

相关阅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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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永远的十月:我的编辑生涯》

张守仁  著

北京出版社

本书由张守仁先生撰写的几十篇回忆文章结集而成。书中,作者回顾了《十月》的创办经过以及他与王蒙、铁凝、陈建功、汪曾祺、管桦等作家交往的故事。谈到了编辑如何提高学养、如何润饰文稿、如何鉴定文学作品的质量等心得经验,特别是对从《燕山夜话》以来近半个世纪文坛上一些重要事件、人物及作品的记述,颇具史料价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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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名作家记》

张守仁  著

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

本书是张守仁先生散文集,记述他与数十位著名作家的交往。在四十余年的文学编辑生活里,围绕文学和作品,他和作家们接触渐深,成为挚友、诤友,情谊深厚。作者记忆力超群,又常年以日记记录点滴,故他笔下所写皆能准确翔实,细微处也毫不模糊;他同时是位散文家,书写真挚投入,文采斐然,人事讲述款款道来。